二十多年前，公办学校是杭州教育最坚实的基石，同时，民办学校也得到了健康发展，家长和学生各取所需，相互之间的竞争仿佛没有现在那么激烈。记忆中，西子实验学校就坐落在周浦的姚家坞，国泰实验学校办在九溪的民航疗养院，仁和外国语学校办在宋城边的梵村，与当地公办学校两不相干。
从来没有听说过上泗片的小学毕业生往这三所民办学校挤的现象。袁浦中学、上泗中学等学校深得当地百姓的信赖，也没有任何孩子择校到城里，反而是家住城里的老师把自己的孩子或亲戚带到乡下读书。基本处于近郊农耕社会的乡民们还在苦苦追求跳农门，造就了上泗片学子教师多、护士多、警察多的三多现象。以我所在的上泗中学为例，每年300多名初中毕业生中有100多名考上中专和重点高中，那时的中专毕业生国家包分配的，乡下优秀学生舍重高而考中专，这是非常普遍的现象。
那时的农村初中，由于受各方面条件限制，师资紧缺，有许多代课老师顶班。作为校长的我们，勉强能把相对优秀的老师安排到初三毕业班任教，但老师们不管是在编的还是代课的都非常敬业，以校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无怨无悔，把学生当作是自己孩子，全身心地投入到教育事业中，下班后继续工作，或做题目，或批阅作业，或备课，连睡觉都在想考卷中的几道难题该怎么出，如何提高学生成绩，不计报酬凭着良心干活。个别出格学生的家长授予部分老师特权，有时学生犯错适度体罚，家长不但没意见，反而感谢老师对孩子关心尽责，教师享有应有的社会声望，尊师重教的良好风尚日渐浓厚。
曾几何时，“国有民办初中”的魔盒打开了，杭州的号码初中（重点中学初中部）纷纷办起了高额收费的国有民办初中学校，为自己中学创收。这也是政府办学经费不足导致的，政府预算难于保证学校的现代化发展和教师们体面生活，学校也就想尽办法搞创收。现在，杭州最有名的几所国有民办初中都是那时的名牌重点中学创办的。十年前，政府曾经想下决心让国有民办学校这股风停下来，当局决定每个区只能办一所国有民办初中，民办初中不能通过考试选拔优秀学生，只能通过摇号产生。由于各种利益纠葛，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大家相互推脱责任，市里说义务教育办学主体责任在区，区里说作为市区的教育应该是市统管，相互推诿中，国有民办初中之风越演越烈，这把烈火几乎吞没了杭州全市的公办初中，把上好的办学社会声誉摧毁殆尽。
当下的办学，无论是公办还是民办，设备和师资的基本保证都没有大问题了，特别是师资，至少在学历上没有任何问题，什么硕士、博士都有，大学本科毕业是最基本的起跑线。问题出在学生的生源上，按照国家《义务教育法》，学生应该就近入学，学生的素质应该是正态分布的，有好有差，这是常态。有少量的民办学校，也撼动不了公办学校的主体地位。民办教育作为公办教育的补充，而不是作为主体，甚至是整个城市教育的热门出现，人们对此趋之如骛，以进民办初中学校为光荣，进公办初中感到可耻，这使教育进入了大误区。办教育不是办企业，办企业可以是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两分天下，甚至民营企业强一点也没有关系。办学校一定要以公办为主体的，这个根基动摇不得，这是给社会最基层百姓阶层提升的一点希望，或者是为百姓谋生打下基础。
现在的民办初中学校（主要是国有民办初中）学生，占了20%左右的比例的生源，实际上几乎所有成绩中上的学生都去参加了各种民办初中面试，文化成绩好的几乎都被民办学校和国有民办学校囊括一空，几乎就是日本鬼子进来时的“三光政策”——考光、取光、走光。我这里讲的走光，还包括了文化课成绩并不怎么样，但是家境比较好，或者有权有势家庭的孩子。只有进不了民办初中，也无法通过其他渠道进入民办初中的学生，在背负遭受沉重打击的前提下，无奈才进入公办初中就读。社会对公办初中的关心大大下降。成绩好的学生不来了，有钱的不来了，有势的不来了，只有走投无门的一帮平民孩子进来了。您说，政府领导会大力度来关心公办初中？有钱人会来关心吗？进到公办初中的学生家长会信任自己孩子和学校吗？问题不需要我来回答了，这是显而易见的。
既然大部分人认为国有民办初中学校是现在杭州教育的顽疾，那就应该采取措施，对症下药。好在市委市政府正在出台政策，对于国有民办学校的假民办真国有实质已经基本浬清，对于优秀生源的塌方式掠夺即将采取遏制措施，让教师的身份与自己学校身份相对应，用重点高中招生数的60%，按照所在初中学校学生数量来分配，引导学生就近就读初中，重新恢复办学中学校领导、家长、教师和学校的信心。本人认为力度还不够大，分配比例要提高到70%、甚至80%，才能够彻底恢复公办学校的办学信心和社会的信任，而不是不尴不尬的60%。现在几乎是占总数20%的民办学校学生，升学占了一级重点高中几乎70%的量。公办学校除了十三中、保俶塔实验学校等个别特别优秀的学校还有一部分学生能考上杭二中、学军和杭高以外，大部分公办初中除了保送生外几乎无一人能考上前三所重点高中，甚至前八所都剃了光头。
只有让留在公办初中学生升入重点高中的机会不比民办初中低，这才会让常态的学生回归公办学校。真正的民办学校要依靠自己的办学特色而吸引对应的学生。
习总书记提出“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教育战线更加需要真正落实，只有心中装着全体的百姓，才能够办好人民的教育，教育事业才会健康发展。孩子关系家庭的希望，更是国家的希望。关于初中阶段教育，我们的眼光要聚焦广大百姓的子女，而不是聚焦掠夺优秀生源的个别国有民办初中学校。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普及义务教育，办学经费和师资成了大问题，随着国家的强盛，问题早已迎刃而解。有问题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到问题。看到问题，不肯努力解决问题，甚至还要推波助澜，这才是大问题。义务教育更加需要公平公正的好环境。
对于公办初中学校来说，也需要加大反思的力度。一旦政府采取措施让优秀生源回归常态，我们怎么样努力地培养好学生，这是学校和政府部门共同来研究的问题。办学校不外乎好校长、好的师资队伍、充足的经费保障、正常的生源供应四个要素。另外三个因素看来都有希望做到，优秀的师资队伍最难做到，这恰恰是学校和政府部门必须做到的。
话题还是回到几十年前，那时虽然教师的收入不高，但是毕竟是吃国家饭的，绝大部分教师爱岗敬业，为教育事业呕心沥血。中专毕业和大学毕业的学生毕竟凤毛麟角，都是当时的优秀生成为人民教师的。现在的教师队伍如以高考排名来算，相对于当年，可能还是逊色许多。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在于教师队伍的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合格的教师才能够教书育人。而现在恰恰是逆淘汰，优秀的有本事的哪里都有饭吃，聘任制和新的社保制度下，是金子哪里都会发光。鱼目混珠，不合格的教师混在里面无法淘汰，这是校长最苦恼的事。
这一点上，公办学校要向民办学校学习，不合格的要及时淘汰，不要误人子弟。学校教师岗位有她的特殊性，每个教师都有对应的学科，负责几个班级教学，一个萝卜一个坑。优秀的教师和不合格的教师所对应的学生数量是一样的，要让学生“一个都不落下”，那就让教师先合格。队伍靠校长来带，更需要靠制度来保证。
一次试讲、一次考试、一次面试，就能决定你一辈子合格吗？决定不了的。我做过十四年校长，这其中的辛酸苦辣只有自己知道。
二十多年前，某区教育局掀开了聘任制的大幕，让全区实在不像话的18位教师集中培训，重新上岗，最后也受到了各种保守势力的反对而不了了之，没有把改革再继续下去。
教师队伍与公务员队伍不一样，有她的特殊性。公务员队伍有她的二八率，特别优秀的20%干部和60%的比较优秀的称职的干部，能承担起全部的工作，还有20%比较逊色一点的，不会耽误单位工作的，就是其他同志多做一点、辛苦一点而已。学校不一样，课堂不一样，谁都替代不了谁的工作。一所好学校、一个好老师就是学生的一辈子，一个差老师也决定了学生的一辈子。这就需要给逊色的教师以压力，帮助进步，甚至用考核的手段淘汰不合格者。理论上，现在学校已经实行了聘任制，那是假聘任，形式而已。实际上，哪个公办学校校长敢淘汰教师？只要教师一上访告状，出于维稳原因，说不定先淘汰的是校长。我当校长时也迈出过这一步，尝试了一下，后来吃足苦头。靠一校力量来搞真正的聘任制很难的，需要政府部门来强力同步推进，让淘汰下来的老师有合适去路，这才有实施的可能。
公办初中学校的出路在哪里？笔者认为，在校园建设和设备经费都不愁的情况下，落实《义务教育法》和《教师法》，保证让教师享受本地公务员同等的经济待遇，让优秀的生源回归到公办学校，让校长有更大的舞台施展自己的才华，优胜劣汰，给优秀教师更高的荣誉和待遇，让不合格教师出局，让站在讲台上的大部分是优秀教师，至少各个都是合格教师。教师队伍虽然不是金饭碗，但是这只铁饭碗必须要打破，这才是公办初中学校的出路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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